文、摄影 / 小曲
我在傍晚时分登上橄榄山,落日的余晖点亮了清真寺穹形金顶以及东正教堂七个葱头尖顶,而主哭耶京教堂状如泪滴,静默于群山深谷和耶路撒冷渐起的万家灯火之间。在这个三大宗教共处的圣城,我没看到传说里的纷争,只看到普通人终日为一餐一饭穿梭忙碌,恬静、祥和、美好,如世上任何一个被祝福的角落。
吃是人生的趣味
犹太人认为,人生目的之一便是能吃好,这点跟中国人的理念相似。在以色列四处旅行,我很喜欢逛逛各地的农贸市场,那是与日常吃喝相关的地方,最真实地展现着各种口味和细节。不同于别的国家,以色列每个城市一般只有一个大农贸市场,找准目标过去,很容易便潜入当地人的生活。
耶路撒冷有一条最长最老的街道,叫雅法路,从东向西横贯整个城市,沿着它一直走,在距离锡安广场约一千米,靠近阿格里帕斯街的地方,就是整个耶路撒冷最大也是独一无二的马哈耶胡达市场(Shuk Makhaneh Yehuda)。我原本没有买东西的打算,却无法抗拒它的诱惑,因为这里熙来攘往,色香俱全:卖柠檬的、烘面包的、贩香菜的、称鱼的、烤馕的、腌橄榄的、煮咖啡的、做糖渍点心的、挑花的、炸素丸子的……
犹太人善做买卖,摊主们总是微笑相待,价格实在用不着费力讨价还价;这里有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最红最饱满的石榴,一公斤才5个谢克(相当于10块人民币)。作为以色列神圣的吉祥果,石榴曾出现在摩西五经里,传说它有613颗籽,相当于613条犹太教戒律,犹太新年的第二个晚上,人们总是喜欢一家人聚在一起剥大红石榴吃,犹太传统食品里更是少不了它:石榴果酱、石榴汁、石榴炖鸡……
我正迷失在鳄梨、朝鲜蓟、黄姜、无花果、草莓、木瓜、香梨、葡萄柚、开心果、杏子干、椰枣、玫瑰花茶、橙子、香蕉、土豆、橄榄油以及各种香料的海洋中,突然有人切下一小片白色甜点递过来:“请尝尝。”
该如何形容它入口即化的绝佳滋味呢?又滑又香又酥,透着些许清甜,细腻中还有碎坚果的脆,这到底是什么?头戴小圆帽的男售货员指了指身后:“这些都是哈瓦(Halva)!”
炒到刚刚好的白芝麻粉,被实实在在地压成一个又一个圆糕状,由于分别混合进了葵花籽、榛果杏仁或者葡萄干、可可粉,就形成了不同的口味;蜂蜜和砂糖毫不喧宾夺主,它们愈加衬托出哈瓦的坚果香,除此之外,再无多余的添加,纯正口感简直令人欲罢不能。假如你下次去往耶路撒冷,记得去老市场里找到这家从1947年起就开始做“哈瓦”的甜品老字号Halva Kingdom,请帮我各种口味全都称上一公斤!
世上最洁净的食物
我住在雅法门附近的皇冠酒店,它是耶路撒冷最高的建筑,有一个屋顶餐厅能俯瞰整座金黄色的城市。虽然我很想学学如何做犹太传统的辫子面包(Challah),或者怎样才能煎出酥脆可口的薯仔饼(Latke),但是遗憾没有厨房,好在每天这里的自助餐都丰盛得恍如天堂,可以边吃边探究。
以色列人对于食品原料的挑剔态度,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,令我肃然起敬。只有获得考舍尔(KOSHER)标准认证的,才是符合犹太教规的健康的、洁净的饮食。所以即使是在耶路撒冷老城里闲逛,午间随便找家小馆子坐下,要一份披塔饼(Pita)塞蔬菜沙拉和油炸法拉费丸子(Falafel),也不用担心肠胃,绝对安全无污染。
有一回,我在街边摊前等着买饼,一老一少两个热情的师傅招呼我凑过去看他们如何揉面、转皮、贴饼、烤制、出炉,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,眼花缭乱好像一场舞蹈。然后我只用了3个谢克就买到一张比圆桌面还大的烤饼,热腾腾地捧着,恰巧遇到几个朋友在附近当地人的馆子里聚餐,桌上摆满各种小菜,单是一碟胡姆斯(Hummus)酱蘸着饼,就吃得我满心欢喜。
在以色列,人人都爱胡姆斯,家家都会做胡姆斯,它其实就是鹰嘴豆酱,沿袭着千百年的手工制作流程和严格的选料精神,是真正健康的全民美食,无论小食摊还是高级餐厅,哪里都能见到它的身影。为了表达对它的热爱,去年有厨师在耶路撒冷附近用鹰嘴豆、芝麻酱、橄榄油、柠檬汁、盐和大蒜调制出了重达四吨的胡姆斯,创造了吉尼斯纪录,还受到英雄般的礼遇。
为和平干杯!
国内亲友晓得我在以色列,总是好心提醒要注意安全,其实他们从来也没到过耶路撒冷,并不知道这里热闹祥和如同世界任何一个著名都市,人们忙碌之余,谈论的也是哪里的馆子好吃,哪里的酒吧有意思,遭遇炸弹袭击的概率比遭遇一次交通事故的可能还要小。
这不,我正在时髦的本耶胡达(Ben Yehuda)步行街上看新一季的橱窗发布,朋友已经急不可待地等在购物广场的台阶上,准备去赴一场气氛优雅的晚餐了。
昨天我刚去过著名的河流餐厅(the River Restaurant),它在以色列各地都有分店,供应世界口味的料理,老板是犹太人,大厨却是中国人,菜式漂亮、量大,相当丰富。我在念念不忘喷香的烤鸡翅和牛油果色拉之余,不由赞叹耶路撒冷的文化包容性从世界各地重返以色列的犹太人,以及无数新移民,带来了各自不同的饮食习惯和料理特色,于此地和谐相融,催生出了超越想象的新口味。
今晚我被邀请去的餐厅叫做“侨居地”(the Colony Restaurant),它在一座由金色耶路撒冷石砌成的老房子里,弥漫着爵士乐,是酒吧、餐馆和艺术沙龙的完美组合。当我在菜单上举棋不定,纠结于“洋葱扒鸡肝”、“彼得鱼”、“烩小牛肉”和各种以色列上等红酒间,周围忽然响起一片希伯莱语:“拉罕!拉罕!”
拉罕!为生命干杯,为和平永驻耶路撒冷干杯!